辞晚

回首千重山 不记来时路

【全职/高乔】霜晴(一发完结)

霜晴

 

 

他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拉开窗帘,便有金色的暖意大片大片涌进屋子,拥簇着钻进他的瞳孔。深秋的天空总是明净的,用他年轻时的话来讲,就好像连风刮过时一不小心打了个卷儿都能在天上留下印子。玻璃的外侧,挡下的是冷锋过境的残余气息。即便窗口是那样的严丝合缝,他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抱着手臂走出卧室,温暖的手臂内侧紧贴着将痛觉绞在一起的胃部,试图能凭借着压迫感分散一下他对痛觉的关注。

烧水,开电视,再次跌在沙发中。

数字电视的启动有一段广告缓冲,他就虚着目光对着电视旁的陈列柜出神。陈列柜上是整整齐齐的六个奖状。三个是他的,三个是另一个人的。他一直将家里收拾得整洁,六个被装裱起来的奖状从未沾上过灰尘,就算是十几年过去了,也依旧崭新炫目得过了分。

这让他想起曾经闪烁得让他睁不开眼的闪光灯。无数麦克风伸向他,记者们翕动的嘴唇依旧让他头痛。

“请问一下乔一帆乔队,这是您担任队长之后兴欣的第一个冠军,您有什么感想?”

“请问您对于这场比赛中自己的发挥有什么想说的?”

“恭喜中国队获得第六届荣耀世界联赛的冠军,请问……”

然后他听到了水烧开的咕嘟声。

他慢慢站起身,皱着眉头倒了一杯温水,缓缓喝下。胃部的疼痛似乎舒缓了一些,但这不过只是野兽咆哮累了,稍事歇息之后便又会卷土重来。他拉开抽屉翻出止疼片,就着温水吞下两粒,窝在沙发上等待药物生效。

电视上正在播出早间新闻。他听着播音员毫无感情色彩的程式化的声音,手掌紧紧攥着玻璃杯。暖意透过玻璃蔓延上指尖,好歹也算温暖了许多神经的末梢。

“风靡近三十年的大型网络游戏荣耀三日之后将正式关闭世界范围内的服务器……”

他一时有些失神,呆呆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回忆荣耀三十年短片。那些神级的角色在屏幕上闪过,似乎还是他当年认识的模样。

啊,对了。这个消息自己明明已经知道了的啊。要不然,昨夜也不会一口气喝了那么多酒,硬是忘记了自己多年应酬堆起的胃病。

荣耀再怎样风靡一时,毕竟也已经运营了这么多年。事物兴衰,月圆月缺,自有规律。他人纵是书写华章千篇,也无法作它走势的主宰。联盟已经向他发了解散声明,大多数联盟的员工现在都在努力谋着新出路。而他,联盟赛事办公室的总负责人,如今却因情绪不佳加上身体不适失去了前进的勇气。

前所未有。

他颤抖着手拉开窗户,干冷的空气扑在他的脸上。电视机中变成了实时天气预报,说话稍微生动了些的女播音员微笑着告诉观众,今天是二十四节气中的霜降。

今年的霜降,又是这样一个晴好的天气。自己曾经最喜欢的天气。

他在自己最喜欢的天气里,任凭蒸腾的水汽氤氲了他的方向。仅仅拘泥于现在的他,甚至分不清究竟是胃痛更严重,还是难过得更多。

他终于伸手从奖状后面摸出一张账号卡。这是一个月前兴欣将一寸灰的账号卡寄给他后他第二次触碰它。那些细小的划痕,那些已经磨得粗糙了的边角,和他的手指却是如此的贴合,仿佛也是一个会呼吸的生灵,在久违了的主人的抚摸下向他传达着心意。

如果不是他在酒精的影响下颤抖的双手,如果不是他下颌上泛青的胡茬,如果不是他眼角已经开始蔓延的笑纹,他真的想再疯狂那么一次,就像许多年跟着叶修前辈那样,刷记录,抢boss,在最高的舞台上拼尽自己最后一分力量,在金发碧眼的帅哥美女面前举起世界杯的冠军奖杯。

可是现在,这角色即使是进入游戏大概也只能用来回忆了吧。怎样传说的账号,最后竟都免不了这般悲凉。

他走进书房,拉开抽屉,将尘封的读卡器拿出来擦干净,重新连接上。两年来,他跟着国家队东奔西跑,竟没有了时间坐在家中独自玩一会儿荣耀。直到今天,曾经的伙伴回到了身边,仓促跑去的时间断绝了他退缩的路。他再也耐不住性子就这样将它收好、封好,熟稔的动作干脆利落。刷卡,登陆。虽然现在的他再也无法控制手指的颤抖,再也无法达到那样精准的操作。

哪怕是回忆,也要亲自去做了才能够不后悔。

神之领域似乎又回到了以前那样热闹。他看着屏幕上的在线好友列表,还是没忍住湿了眼眶。

“队长你可以啊又带队给咱们国家拿了个世界杯冠军真不愧是我的队长!”

“叶修呢?我告诉你不许开小号过来啊!你那毁天灭地的君莫笑呢?快拿来和我pk啊!别把他当个什么宝似的再不出来pk就来不及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队长队长我觉得叶修不可能不在的他一定是开小号在密谋些什么呢,你得赶紧嘱咐公会那边的人啊,别一会儿兴欣又搞些幺蛾子出来!”

他看着速度不比以前的刷屏,又勾起了嘴角。他在心里暗暗嘲笑了自己一下,都快要四十的人了,还和小年轻似的,一会哭一会笑。

“少天别吵”

“啊呀喻队这是爆手速了啊居然能插上黄少的话”

“咦一帆小队长上线了哦”

苏沐橙先发现了他。

紧接着刘小别的好友消息便发了过来:你在啊

他回:刚上线

刚回复完屏幕上又极快地冒出一行字:一帆前辈打一场不?

他一愣。前辈?似乎刘小别才是他的前辈吧。

果不其然,刘小别立刻澄清:刚才是小卢,看见我在和你说话就抢了我的键盘

他笑:小卢和前辈你在一起吗?

这次他看出来又是卢瀚文了。

“哈哈哈我和小别前辈半个月前在荷兰登记结婚了”

他悬在键盘上方的手指停滞了动作。

刘小别:他嘚瑟呢,别理他

他最终还是依旧谦和地回道:恭喜

刘小别问:怎么没看见英杰?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前几天,微草把木恩的账号卡寄到了他家。当他意识到高英杰留给俱乐部的地址还是这里时,他说不清是悲是喜,只觉得……他已经快要忘了当年一起生活在这里的感觉。

“我不知道。我也有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匆匆告别了,跑去一个少有旧识的角落,静静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景色。

他大概有一年多没有见过高英杰了,短信和邮件联系也少得可怜。他记得他的邮箱里,最新一封来自高英杰的邮件还是过年的时候,也不过只是几句简单的问候,记挂着他的胃病。高英杰退役后,荣耀的游戏开发部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他便加入了游戏新开发部分的测试。而他却进入了联盟,作为赛事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被派去随同国家队进行比赛。他心里歉疚,却无奈只能在夏休期抽出时间陪一陪高英杰,虽然只是在家里简单吃个便饭,或者一起打一打荣耀。

等到他结束了联盟给他的随国家队出行的任务,真正把大部分精力转入国内的比赛时,高英杰却被派去了国外做测试调研。一轮工作结束,新一轮的工作就又开始了,偏就不能让高英杰停下歇歇脚。而他一个人在国内,踏实勤恳地一路下来,竟也渐渐坐到了赛事总负责人的位子。

只可惜却再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让他们有机会面对彼此了。就算现在已经是年龄一把了,他还是天真地后悔年轻时没有多为彼此留一些时间。

在微草训练营的时候是那样,在进入各自战队之后是那样,在各自当上队长之后还是那样。

小时候对这些事情不怎么敏感,只是把英杰当做特别特别好的朋友而已。他知道,那么多的人都看不起他,而高英杰却绝对是真心实意。他记得那时高英杰每天都帮他去温牛奶,暖暖的杯子放进他手里,高英杰眼中闪着的笑意又软又暖。简简单单的一句晚安之后,他似乎能听见隔壁那人轻柔的呼吸声,这一刻一切的噩梦仿佛就这样远离了,他阖上眼,只有那人唇边噙着的微笑。

然而他的心思并不全在当时的好朋友身上。他毕竟也是那样一个想要去奋斗去闯荡的少年。他潦草地应付着好朋友的关心,只为争取更多的时间磨练自己的技术,磨练他的阵鬼,他的一寸灰。他大概能想到敷衍的对话之后,被关在房门外的是怎样一张失落的脸,垂下眼帘,眉头微蹙,双唇不自觉地抿紧。但他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一句抱歉。

——如果再不加紧练习,我恐怕连和你呆在一个队伍里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是,真的没有了。

他离开微草时的步伐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和高英杰拥抱了很久,胸膛紧贴着彼此,听着各自的心跳声是那么的靠近,莫名的安了心。

在兴欣的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闪光之处。而对于他而言,这个队伍的意义不仅是将他带上了属于他的职业道路,还有彼此之间家人一般的感情。他想这就是传说中的队友爱吧。也算是弥补了从前老天欠了他的部分。

赛场上,他和高英杰的对战次数有很多,算是各有胜负。反倒因此,他们之间的联系多了起来,又回到了最初的美好模样。两个青年相视而笑,重合上当年谁弯了的眉眼,勾起的薄唇。

他们之间的话题也不仅仅只有比赛了。俱乐部旁新开的小吃店,训练时发生的有趣的事,不小心出的糗,还有例行的早安,晚安。有时间时,高英杰会在临睡前给他打电话,声音闷闷的糯糯的,一听就是窝在被子里偷偷说话。电话要是突然间被挂断了,他知道一定是王杰希又来查房了。但是他也知道,过不久就会有一条短信发过来,字里行间都是对王队长不辞辛苦日日查房的无奈,然后,晚安。他这时会用微信发语音给他,亲口和他说那句晚安。他想,对方没办法亲口说的话,而自己是那么的期待,那么对方一定也期待着他亲口说的晚安吧。于是,一秒的绿色气泡整齐地排列着,茂盛成他们的草原。

夏休期的时候,高英杰常来H市找他玩,不过却总也呆不长,一两天也就回到B市继续训练了。大概是不想耽误他的训练吧。兴许也是看着他的努力,觉得自己也要一起努力才是呢。两三年下来,H市的著名景点竟也算逛了大概。除了安文逸每年要面对为期两日的搬家以外,大家应该还都是挺愉快的。

高英杰离开的时候一般都是坐高铁。为了能多呆一会儿,基本就都选了挺晚的车次。潮湿的夏风在夜晚终于清凉了些,他帮高英杰提了一部分行李,聊着走着。他看着高英杰通过安检,站在自动扶梯上向他挥手再见,他才安心离开。

他说不清这种很想和对方呆在一起,看到对方就很安心的感觉是什么。

后来方锐也退役了,他当上了兴欣的队长。而高英杰,继承了王不留行的账号,带领着微草一路前行。这一年老板娘嫁给了魏前辈,喜宴办的热热闹闹,匆忙之中也算是见到了高小队长一面。曾经的内向变成了内敛,曾经些微的羞怯变成了现在的和善。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幸运S,能和这样优秀的小队长一起努力,一起成长。只是当时,他不知道自己已然也成为了谦逊有礼又不失原则的青年,在别人眼中也是那样的闪闪发光。

之后的季后赛,兴欣只要是客场前往B市,高英杰必定会去车站送他们。他有时贪心地想一想,高英杰是特地来送他的。他开心的挥手再见,和新队友走下站台,不再回头。他以为,这只是简单的送别而已。可是这怎么好让他就这样一直错误地以为下去呢。

那年季后赛,兴欣客场对微草,结果竟8:2大比分赢了比赛。新闻发布会上,刘小别说出高英杰高烧,比赛一结束就被送去医院的消息。他说不清那种揪心的感觉是为什么。匆匆结束了发布会,问了刘小别医院的地址,嘱咐好队员后他就立刻赶了过去。他陪着高英杰,到他退烧,到他第二天下午精神大好。兴欣的其他队员已经回到H市了,好在高铁班次多,他得以买到了晚上最末一班车的票。他坚持不让初愈的高英杰送他,却还是没能抗住那人执着的眼睛。和往常一样,他在安检口和高英杰告别,轻轻抱了抱他,在耳边嘱咐他记得按时吃药,多喝水,要快些好起来。高英杰笑着点头,说,下一场也要赢啊。然后就看着他走去了候车大厅。列车很快到站,他检票,走下站台,在准备踏上列车的前一刻鬼使神差地向入站口转了头。然后他看到了裹得严严实实的高英杰。

高英杰站在不远处的入站口,脖子缩在围巾里,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深秋的风呼啸着,刮红了青年的眼角。然而青年依旧盯着前方,不管眼角红得泛滥,不管头发被吹成了什么乱七八遭的形状。

那一刻他仿佛失去了除视觉外的一切感觉。下意识地,他走向那个被风蹂躏得狼狈的青年,嗓子干涩到难以发声。

“我还在想,如果这一次你再不回头,那就当我这些年这么多张站带票白买了,就当我只不过是把你当做好朋友而已。”青年微笑着,鼻尖也泛了红。

“英杰……”他一时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但是他知道,他是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的。委婉的,含蓄的,多年未说出口的,告白。

“有多么多张?”他傻傻问。

“很多很多张。”

“每次都有?”

“嗯,每次都有。”

然后他便伸手抱上了那个凌乱的青年。裸露在外的脸颊,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又有些低烧,竟有些灼人。他将自己微凉的脸颊贴上青年的脸颊,然后闭上眼睛,嘴唇轻轻落在那人的腮边。

回应他的是青年更加收紧的怀抱。

那天晚上的高铁最终还是错过了,他帮高英杰重新围紧了围巾,牵着他的手走出了站台。打开手机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任务栏还横着一条匆忙未清的天气提醒:今日是霜降节气。抬头,是疏朗的星和明净的月。晴朗的,清冷的,霜降。晴朗的,温暖的,两人的心。

所以说他喜欢这样的天气,真的不是毫无原因的。

就算后来进了国家队,和高英杰一起在各种好天气下走遍了那么多国家,他也仍然觉得那个带着寒意的霜降的夜晚是他见过的最好的天气。

他们在更高的舞台上并肩作战,即使不用任何备战彼此也配合得当,竟拿下了两次最佳搭档。说来也奇怪,两人并没有多么明确的战术上的配合,但是两人却密切得像是一个整体,哪怕距离遥远也呼应得恰到好处。曾经叶修参加记者会的时候,提及他和高英杰两人,叶修笑着摆摆手说这两个孩子从来不需要别人担心,他们有数着呢。叶修从领队位置退下后,喻文州担任了国家队的领队,对于队伍里已经搭档很久的高乔二人,他也并不多言,只是套用了曾经别人形容双花组合的一句话,大抵是他们心意相通吧。

可是不是每个人都是叶修,能在这个战场上战十年。也不是每个人都是喻文州,手速下滑这一职业选手的大障碍对于他来说几乎没什么影响,能在国家队队长的位子上带队整整八年。喻文州担任领队的那一年,中国队遗憾与冠军失之交臂,而他们,这一群曾经在黄金一代的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的小青年,此时也已经到了退役的年纪。

退役之后,同在B市工作的他和高英杰住到了一起。他不用随国家队出行的时候,就在办公室做做日常工作,晚上回家写一些类似回忆录的小东西。像是为了弥补他对高英杰的亏欠一般,他尽力推掉所有应酬,想要好好陪一陪等了他这样久的人。早上起床有暖暖的豆浆和酱肉包已经准备好,晚上则是他更快到家,然后烧一桌还算可口的小菜,就着米饭或稀饭一筷子一筷子夹走吃掉。高英杰喜欢青菜,他便时不时夹一块肉给他,还追加一句别挑食。吃完饭他喜欢看一会儿新闻,然后有时和高英杰一起打会儿荣耀,或者饶有兴趣地听高英杰讲新区的企划,觉得面前的人似乎闪着光。他写东西有时不自觉就到很晚,直到高英杰凑过来环上他的脖颈,捏着他的脸喊他去睡觉。他在黑暗中听着身边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心想这也许就是那些小女生们一直追求的岁月静好吧。

有时他也有实在推不掉的应酬,无奈被灌了酒,在饭店的卫生间抖着手给高英杰发短信问他能不能来接他。时间一久,他的胃便也不再那么听使唤了。高英杰载着缩在后座上双手捂着胃的他,后视镜上映出焦急的一双眼睛。醒酒汤,白粥,温水,胃药,高英杰忙前忙后。他总是迷糊着卧在沙发上,鼻子一次次不争气地酸了起来。温水和胃药下肚后,高英杰会把他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往双手上呵着热气,又搓热了,然后贴上他的胃部,小心翼翼地揉了起来。青年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掌心柔软,指腹有薄薄的一层茧,留作过去时光的见证。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了,只记得那种感觉好像很复杂,心里钝钝地痛,却又出奇地暖。他只记得精神好了些的他常会仰着头看着温柔细心的青年,拿过他的手掌握在手里,紧紧紧紧的。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夫复何求?

他苦笑。

后来的事情就离现在很近了。高英杰开始全球跑,他则开始了国内的工作。两个人就好像是倒了个个儿。强行去品尝对方当时的心情在,这种感觉只不过是再添苦涩。好在还有电脑和网络这些好东西,就算是隔着大半个地球,也不至于就这样断了联系。只是两人作息时间不同了,几乎就没有过什么可以同时在线的机会,带着时差的邮件和留言太过单薄,如何承受这般粘稠沉重的想念。总难免,各自有了各自的圈子,彼此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开,忙来忙去甚至连发邮件的频率也在一点点降低。已经三十多岁老大不小的他突然小孩子一样慌了神。他生日的那天,高英杰特地打来了电话,他听着许多个只有呼吸声的沉默片段,连慌神的勇气都要没有了。

他不再有理由推脱应酬。他酒量一天天好起来,胃一天天更加糟糕。他换了很多种胃药,却还是最想念热乎乎的白粥。无数次带着过去印象的梦境。无数句还没有来得及说的话。

无数遍地他问自己,还可以向前走下去吗?然后无数次地回答,可以的,可以的。只要我想要向前走下去,那就一定可以的。

因为几年前,那个人也是这样等着他回家的啊。

他上弯的唇角勾起了眼角眉梢的笑纹。

他把一寸灰从角落移开,组了苏沐橙、唐柔、包子和罗辑进副本。

五个人聊聊打打的,导致这一程副本走得很慢。退役之后他接触的都是些年轻的小选手了,曾经一起奋斗过的同伴们也因为退役之后各奔东西而渐渐联系的少了。他也只是去参加过苏沐橙简单到算不上婚礼的婚礼,在唐柔和杜明旅行结婚的时候送了几句祝福。罗辑说,他现在已经评上教授了。包子说,他现在不再给网吧看场子了,和老板娘一样在T市开了个网吧,还能时不时骚扰一下罗辑,小日子过得倒也滋润。这么些年包子倒也没大变,咋咋呼呼地问大伙老板娘怎么不来和我们刷副本,苏沐橙笑着说果果去接孩子辅导班下课了……

他几乎没有怎么开口,操作着一寸灰中规中矩地做着辅助,时不时应和几句。一切都不是巅峰的时候了,可以一切仿佛都还没变。

嗯,没变。他笑起来。

直到胃痛再次袭来时他才下线。一看时间,居然早就过了午饭的点儿,甚至都可以开始吃晚饭了。他摇摇头,这胃痛,还真怨不得别人。

好在这次不算严重,还有些力气去熬些白粥。他把两张账号卡放进抽屉,钻进厨房,一通锅碗瓢盆利落的响声。

他捧着白粥坐在沙发上,上升的热气让他舒服地眯起眼睛。白粥还是白粥,暖暖的,很贴心。

喝得正欢畅,他似乎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他立刻抬起头,呆呆地看着风尘仆仆地拖着大箱行李进屋的人。

“又胃疼了?”高英杰见他正在喝白粥,扔下箱子就凑了过来。

“没,还好。”他愣愣地开口。

当他感受到胃部有温暖的手在按揉时,他才迟迟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回来了。”他哑哑地说。

那人顶着黑眼圈,面容憔悴,眼角泛出细纹,头发也被风吹得乱七八糟,进屋时还带着寒气。可是那双眼睛却依旧是神采奕奕,那么多年来都是一样。

他拿起高英杰的手,握在手心,紧紧紧紧的。

窗外是悄悄爬上来的月亮,清冷的光晕下,就好像是在冒着凉气一样。

晴朗的,清冷的,霜降。晴朗的,温暖的,两人的心。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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