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晚

【俞亮时光】月亮不会发芽 1

-群像主亮光，多cp

1. 江湖故事都是怎么写的？我的就是你的，生死之交交于饭桌，少年侠客神龙见首不见尾，潇洒写个传说。

钥匙对好锁孔，向右拧一圈半，手还要贴紧门把手向内推一下——咔哒，开门成功。

这是时光再熟悉不过的流程。

拧开家门的瞬间有些刺眼，阳光从客厅的大窗户扑进来，一个敞门就看到了光影中飘摇的尘粒。

俞亮拢了个空心拳头放在唇边，皱眉咳了两声。时光眯着眼睛，右手在脸前挥走进门扑起的灰尘，顺手也连俞亮面前的一起挥掉。

“真行，早知道请个钟点工了。”他捧着手里的小花盆走到窗边，不用伸手摸就被窗台一层朦胧尘土劝退。他颇有几分愤愤，指着窗户边缘二指宽的缝隙向俞亮控诉：“哎，就这么一点小缝，结果弄这么多灰。我还以为沙尘暴都是北方的事儿呢，谁成想这风风沙沙都学会跨境打击了。”

俞亮收起时光的行李箱拉杆，丢下箱子向窗边去。面前的亲密队友因为逆光糊成了一团，但轮廓的每一处似乎却都在支棱着委屈与生气。俞亮挑挑眉，“你还是庆幸一下这几个月没怎么下雨吧。”

“哎倒也是。”时光撇撇嘴，“不然别说是灰了，我估计这窗台边上都能和成泥。”无功而返，他就随手把花盆搁在了行李箱上，“行了，我这也收拾收拾开始干活了，你回呗。”

俞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眉头又纠纠缠缠地拧到一起，脸上写满了质疑。

……啊，这。

时光低头，花一秒钟赶走自己的一点点心虚，底气十足开口，“哎，我真不是没有自理能力，”他抓起俞亮的手腕，动作是软乎乎慢悠悠地拿开，逐客令却下得飞快，“不是我说，我都在这住多久了，早收拾过八百回了，真用不着你。”

俞亮嘴角一勾，“我记得之前有个人在我家，可是连被套都不会套……”

他悄无声息又把手搭回了行李箱，顺势还压了时光的两根手指在掌心。嗯，手指倒是乖的，没有弓起来拱掉某只看似多管闲事的手，也没有立刻抽走去抖掉浑身的鸡皮疙瘩。

确实，心情一好，连小捣蛋鬼低头瞬间露出的发旋都可爱起来。

“啊，这个，”时光扭头看向窗外，声音似乎都大了些，“是谁呢？这是谁呢！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那个被子的问题！”他上下打量一番笑着挑眉的青年，苦口婆心：“你这样可不行啊，家里的被子可得好好教育一下，得有点风度！”

“你房间是哪个？”俞亮懒得和他争，攥着他的手就要拖起箱子。

“哎哎哎！”时光挣脱魔爪，扑上箱子抢下已然位移的小花盆，又张开手臂拦截田螺小伙，“我说真的，你都已经把我送过来了，不用再帮我一块收拾了，真的！”

他微微仰起头看向俞亮，无比笃定地又点头又眨眼，目光真挚热烈到堪称做作。

“……你房间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俞亮是真的开始疑惑了。

时光简直欲哭无泪。他破罐子破摔一般拍拍俞亮手臂，指了自己的房间给他：“大哥，藏了好几个月的灰行么？你要是好奇你就进去会会它们，它们几个月没见活人了，是挺寂寞的。”

俞亮下意识向房间里看。只一个分神，箱子就又回到了时光手里，敏捷小伙还变本加厉，直接把他往家门口推：“我真能搞定，你就放一百个心！真的，赶紧训练去吧，别一会儿绪哥又要说我拉着你不务正业了。”

“那中午帮你点餐？”俞亮并不死心，即使被推着走也要拧着脖子回看某位疑似身份造假的勤劳小蜜蜂。

“嗐，别忙活了，我这要收拾的东西也不多，随便凑合一顿得了。下午洪河沈一朗都来，我们晚上一起吃火锅呢。”时光摆摆手。

“……噢。”

俞亮觉得自己的确算得上克制——目光只落下去了一秒就回到了原本的高度，连点头都保有着一如既往的风度。

时光的眼神却跑去了俞亮肩膀上。他抬手捏掉粘在俞亮肩头的一截棉线，随口一吹，“你也一起呗，晚上下了训练就过来，估计到时候菜就备好了。”

棉线摇摇晃晃偏离了肩膀，最终降落在俞亮的袖口。衣服主人似乎被短暂地吸引走了注意力，迟一秒才笑着拒绝，“不了，那都是你的朋友，你们好好聚吧。明天后天如果需要我帮忙，我再过来。”

“哎你这怎么说话的？”时光连忙伸手拉住他，毫不客气地瞪他一眼，“我的朋友不就是你的朋友？就算暂时算不上你俞亮老师的朋友，有什么问题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吗？有什么朋友是一顿火锅交不上的吗？”

他伸拳怼了一下俞亮的肩膀，哄他见好就收，“行了行了别废话了喊你了就放心来吃，又不会缺你短你的。”说完还不忘蹭一下俞亮袖口再一次被粘上的棉线。

棉线掉了。

“……嗯。”俞亮风平浪静，“你认真一点，好好打扫。”

“收到！遵命！保证完成任务！”心虚选手最擅长虚张声势，像模像样地敬了个礼。

俞亮替他关了门，转身挡住自己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嘴角。

老房子隔音一般，他听到行李箱拖动的声音，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然后是水龙头豪放的水流声。

……咦？这回没有哼歌了？怎么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这么安静呢？

俞亮无奈地回头一瞥，转身下楼。推开单元门时看到干净整洁的袖口，他还是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时光的确不是一个家务白痴。还和妈妈住在一起的时候就没少被耳提面命要定期整理房间，每次把爷爷的阁楼搞得一团乱都要被爷爷拎回去复原，在道场和沈一朗洪河同住也从来没被抱怨过内务水平差。

……所以！就是那床被子的问题！

时光无比笃定地点点头，拖把拧了半干去拖地。他干活一向随意，没什么固定顺序也没什么节奏章法，就近就远全看心情。

于是他从距离最近的洪河房间开始。

洪河的行李虽说是打包带走了，但走得也确实匆忙，留了许多有的没的扔在这里落灰。双层床上的枕头，书桌上的台灯，衣柜里的衣架和窗台上的天下围棋。时光从窗边开始拖起，想着等一下拧好抹布要先把书皮抹干净。台灯和衣架等沈一朗搬进来可以继续用，或许连枕头都不用扔，当个靠枕也是不错的去处。

沙滩椅也是。

时光看看自己满手的灰，用手腕抵住眼睛揉了揉。

半大男孩子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沈一朗来敲门时他已经把家里收拾了七七八八，看上去算是个窗明几净的样子。沈一朗倒是大包小包，行李箱、被子、定段赛时洪河给他送去的枕头，还拎了热乎乎的饭菜。

“别忙了，先吃饭。”沈一朗把饭菜塞给他，“葱烧排骨，手撕包菜，铁板牛柳，炒面炒饭随你挑。”他手里拎着枕头，只好用手背推推眼镜，笑眯眯看着时光看也不看就丢下了餐盒，伸手来接他手里的行李。

“兄弟太够意思了！”时光拽过行李箱放进原本洪河的房间，然后立刻发射进厨房洗手洗餐具。

“吃面吃饭？”沈一朗喊。他从塑料袋里一个个掏出餐盒打开。

“我随便，我不挑！”时光甩甩筷子上的水，递给沈一朗一双。

几个月前沈一朗全胜定段，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许厚。沈一朗没等也没犹豫，说签就签。一顿饭下来，合同搞定，新人到手，许厚目送沈一朗离开，站在饭店门口把合同捧在心口感慨：“老天有眼啊！”

洪河比沈一朗本人更激动，直接拎了火锅食材杀回他和时光租住的房子，还带了一瓶啤酒。

“不能多喝，意思意思，给咱沈舵主庆贺一下。”

他刚从医院回来，身上还带了些消毒水的味，又在火锅咕噜噜翻腾的辛辣香味中悄悄蒸发掉，还原成去年那个和他们一起吃火锅的洪少侠。

他说沈一朗可以直接搬过来，就住他那屋，正好他今天过来要把东西收拾一下带走。这个房子离方圆建投近，交通方便，离白潇潇学校也不远，还有时长老镇宅。活脱脱像一个房屋中介。

他笑着安排，却发现对面的两个人都停了筷子，一个直勾勾看着他，一个低着头不说话。他伸手越过桌子，拍拍这个又晃晃那个，还是那副两肋插刀的样子：嗐，我以后没准还过来蹭吃蹭喝呢，不过最多给你们烧俩盘子碗儿的当个伙食费，你们可不能打发我走啊。

沈一朗满上一杯酒，“你那房间上下铺，你什么时候想来住了，一定有你睡的地方。”

洪河捏着杯子，眼见着沈一朗一口干了一杯。他杯子里的啤酒本就只有半杯，现在更是要见了底。但他不能再倒了，老家伙们的鼻子好使着呢，隔天喝的酒都闻得出来。医院也好，窑厂也好，哪个都不是剖白放纵的好地方。

“行。”他把杯底那一点倒进口中，重重撂下杯子。

然而他再也没回来过。那天晚上他们一起把洪河的大包小包送上出租车，这个房子就彻底空了。和那些江湖故事仿佛也没什么两样，少年侠客来无影去无踪，只留下一段传说佐茶。

直到几天前他打电话给时光，说要帮他和沈一朗一起收拾房子。时光当时正翘着脚翻《天下围棋》，这一期刊登了他和俞亮的专访，照片不单放了领冠军奖杯的，还放了张北斗杯对手投子认输时他俩人对视傻笑的，时光对此表示不太满意。

他捏着手机听着，然后放下腿，认真说，你不用过意不去，没啥好过意不去的。

“你看这个房子，俩卧室，但它里面带了三张床，这说明什么？说明老天都觉得咱仨散不了。这儿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你一个位置。”时光嘿嘿笑起来，“你是该来打扫，你自个儿家打扫可不得有你一份嘛。”

他隐约记得那天挂电话的时候，洪河的嗓子好像是哑的。

其实时光无所谓长老也不羡慕大侠，只是有时会想做那个说书人，上嘴皮碰碰下嘴皮，就会有更多人记住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少年侠客。

TBC